WALATTE

火神住的地方是爺爺留下來的神社，規模很小，不用幾分鐘就可以走完一圈，一個星期下來參拜的人數連只會從一數到十的神使都數得出來，但神社小歸小卻五臟俱全，紅色的鳥居，祠堂步道，鈴緒，與鈴緒下方用無數條橫木隔在上層木板，前方寫著納奉的賽錢箱，該有的一樣不缺。

甚至，連一般人看不見，現在正無視鳥居的高度橫臥在鳥居上據說是保護這裡的黑狐神使也沒落下。

雖然火神對神社的打理並沒有多少興趣，但從小在爺爺的耳濡目染下多少也明白最基本的參拜方法與他們供奉的神祇究竟是何方神明。他並沒有刻意去記，但那些故事與來歷就是會很自然而然地停留在他腦中，好幾次他都會想如果課本內的內容也能像這樣該有多好，這樣他考試肯定會輕鬆很多。

爺爺身為歷代傳承下來的神主一直都很盡心盡力，他很疼自己，爺爺在世時從來不會強迫自己一定要繼承這間神社，也很鼓勵自己去打最喜歡的籃球，他只會笑笑的告訴他：「神社不是因為神主而存在，而是因為人們的願望而存在。所以大我，你只要堅持你的希望就好。」

一直以來，他都按照爺爺的話，很努力地在自己最喜歡的籃球發光發熱──直到爺爺離開自己的那天。

爺爺的身體很健康，卻一天比一天還要虛弱，他想帶他去醫院卻被爺爺阻止，他告訴自己該來的總是會來，他是壽元已到要離開了，那對從小與前者相依為命的自己可謂是巨大的打擊。

在爺爺臨終的那天，他在爺爺眼中看見了他的希望，雖然爺爺從來不曾提起，但他就是知道爺爺希望自己可以將流傳了幾百年的神社保存下去。

也許香火不用很旺，但至少能保有最基本的面貌。

所以，他在爺爺開口要他不要因為他的離開就放棄追逐自己最喜歡的事物前，先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會努力把這裡保存下去的，爺爺，雖然我不太懂正規的禮數，但是這裡不只是神社，更是我們的家。我會保護好我們的家。」他還記得當時爺爺在自己眼中模糊的笑臉有多滿足燦爛，又是多驕傲欣慰。

這是他唯一能回報爺爺養育之恩的方式。

就算從今以後只有他一個人，他也會完成爺爺的願望。

「喂，你拿著掃帚在發什麼呆？又想起神主大人了？」無視鳥居高約兩層樓的高度，青峰輕巧地躍下落在數公尺外正在掃落葉的火神面前。

青峰對火神爺爺的稱呼始終只有一個：「神主大人」，他意外地在這方面非常堅持，對他這名現任神主則是直呼姓名，對於火神的疑問青峰給的答案很簡單：「現在的你，還不夠格我這樣喊。」

說實話，就算他並沒有以神主為目標，但聽見青峰親口這樣講還是很傷人也很火大，但想想，要是這臭屁的傢伙突然之間喊他神主大人他才會覺得這傢伙是不是腦袋終於壞了還是吃壞肚子。

「嗯，對了，青峰，你在這裡這麼久，有沒有想過對神明許願？」想起當初爺爺對自己說得一番話，火神好奇地問。

「啊？你白痴啊？我是負責守這裡的又不是來參拜的，對牠許願幹麻？再說我們神使就是常常與神明打交道，有事情直接跟那糟老頭說不得了？」

「居然喊神明糟老頭……小心遭到天譴我告訴你。」全世界敢對神明這麼不敬的八成只有青峰這個神使吧？

「啊安啦，那傢伙少說有一百年沒出現過了，才不會知道。」青峰邊挖著狐貍耳朵，一臉蠻不在乎。

「你剛剛不是說常常與神明打交道？一百年哪叫常啊！？」還有青峰到底活多少年了？與其說是神使不如說是老妖怪……

「對你們人類來說不常，對我們神使來說百年一眨眼就過去了，已經算短了。」火神的內心被青峰此時顯露的眼神觸動到，雖然只有很短的一瞬間，但那雙比大海還要湛藍的眸子就像裝了好幾個世紀，深得令人看不透。

「這樣的話你更該要許啊！這麼久才許一次力量一定更強！放心，我不會收你香油錢的。」

「誰要許啊！你是人類是你許才對，哪有人叫神使許願的？」在他看來火神比他更需要願望這種東西，老是什麼話都放心裡，憋都憋死他，……也憋死自己。

某隻黑狐一點也沒有神使的高貴模樣，氣得指著火神的脖子教訓著。

火神很淡定地把剩下的落葉掃成一堆，將下巴靠在掃帚頭上，望著激動的神使稀鬆平常地道：「我的願望？在你出現的時候就實現了，所以不用許了。啊，都這時間了，超市特賣要開始了，乖乖看家啊！」

「不要把我當看門狗混帳！」炸毛吼完，火神收完掃把拿完錢包，踏出鳥居前回頭問了句：「蓋飯還蛋包飯？」

剛才氣得跳回屋頂背對火神的傢伙，聞言立刻嚷著：「蛋包飯！」

忍著笑意，火神說了句OK，便消失在步道末端。

確定火神的氣息愈來愈遠，青峰這才側過頭，哼了一聲躺在屋簷，眼角餘光瞄到斜前方的鈴緒，想起火神剛才的話，忍不住嗤之以鼻，飄散在空氣中的嗓音帶點幾分愉悅與彆扭，吹向因為突然刮起風而回頭望向鳥居的火神耳際。

『……我的願望，在你看見我的那瞬間就實現了，大白痴。』

Fin

2013/06/10 Mor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