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拉死倒是差點被唐辛子給辣死的神獸,嘴唇只差沒腫成香腸狀,儘管如此,要是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拐對方吃下唐辛子,如此好的豔福不享是白痴。

 

可惜他們的賭約不是誰先掉眼淚,不然他可是已經大獲全勝了。想是這樣想,卻一點也沒有惋惜的感受,硬要說的話,他其實有些慶幸。

 

慶幸他們的賭約沒那麼快結束。

 

賭這回事,最快樂的永遠不是報酬,而是過程。報酬對他而言不過是附加的而已。

 

所以,他一點也不急。

 

遊戲就是要好好享受才有樂趣,不是嗎?

 

這麼說來,今天沒看見丁帶竹籃,記得那是孩子口中「每天例行的活」,難不成是提前做完工作所以才沒揹來?

 

這孩子小歸小,做事情倒是認真得一絲不苟哪。

 

白澤不覺得這種小事情有問的必要,猶如丁同樣不覺得自己有義務告知對方四天後若不降雨,自己會淪為祭品。

 

男孩不認為對方在賭約結束後還會留下來。他也看得出來原先的白澤之所以會提出這種要求,充其量不過是一種打發時間的方式,而與其面對村裡那些人,他更願意面對這隻偶蹄神獸。

 

儘管他其實沒那麼喜歡跟神的產物扯上關係,可這傢伙一點神獸樣也沒有,跟他在一起的時候自己並不會記得前者真正的身分。

 

眼前的神獸從不多問自己的事,那令他覺得輕鬆,但有時候,心口卻會竄上一絲絲的不快。或者該把那種情緒稱作不滿比較確切。

 

自己......在不滿什麼呢?

 

對於一名不過才見過三次面的對象,他不懂自己的不滿是從何而來。

 

沒有什麼好不滿的。

 

他也沒資格擁有那種情緒。

 

平靜無波的黑眸直勾勾地瞧著開始剝起自己帶來的橘的神獸。白澤噙著姣好的笑,將手裡的橘剝成一片一片,拿起其中一片遞到孩子面前,「嘴裡應該比較不辣了吧?吃點橘吧。」

 

丁搖搖頭,語氣仍是淡淡的,卻異常堅定,「這是給你的謝禮。」剛才說不給不過是氣話,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就算這神獸再欠打再討厭,他也不會違背自己的原則。

 

白澤看看手中的橘,再瞧瞧一點也沒有要接受的孩子,張嘴咬了一口,將剩下的那半遞到孩子面前,笑道:「這樣我就收下啦!現在我是把我的禮物跟你分享,你總可以收下了吧?」

 

小小的眉宇死死擰成一團,「......我才不要吃你的口水。」

 

「哎呀,剛剛不曉得是哪裡的誰跟我用舌頭在互推唐辛子──痛!」

 

丁毫不留情地踩了神獸一腳,趁著神獸被疼痛包圍時快速地墊腳咬下白澤手裡那半橘,一直到將手中的食物吞下肚才開口,「禮物,我收下了。」雖然這些果實都是自己摘來的,但他不否認當被他人反饋回來時,他是開心的。

 

他的第一份禮物,是他親手摘的橘。

 

明明是早已嚐過的味道,但他卻覺得這次的滋味比起以往都還要難忘。

 

一定是錯覺吧。

 

被那隻偶蹄神獸咬過的橘怎麼可能會好吃。

 

──所以,胸口近乎快滿溢出來的熱燙感,也一定是錯覺。

 

白澤有些發傻地看著跑到一旁開始繼續剝其他橘的孩子,裸露在外的耳後根就像被染成成熟的林檎,紅得可徹底了。

 

他舔去拇指腹上的汁液,不知是想起了孩子口中溫熱的觸感又或是方才與自己指尖碰觸到的柔軟,與丁眼眸同色的瞳周圍似乎泛起淡淡的金,但很快又恢復成最初的墨色。

 

白澤深深吸了口氣,平緩胸口的躁動。

 

......這小傢伙實在是撩撥他的高手。

 

總在自己以為安全時毫不留情地給他致命一擊。

 

不妙,真的很不妙。

 

他似乎聽見了盒子被撬開的聲響。




一直到日落,他們誰也沒提賭約的事,這段時間白澤只是拉著孩子在森林到處亂竄,看見好用有特別療效的植物就簡單的向孩子介紹,同樣也告知丁哪些草藥與植物是必須要注意的。哪種有毒,有毒的部位又是在哪;而哪些是誤食也沒關係,哪些又是絕對不可以碰觸的,白澤就像一名最盡責的老師,帶著丁到處認識各式各樣的植物與草藥。

 

每當學到新知識丁的表情都會特別閃閃發亮,那模樣實在是太可愛,使得本來只想介紹幾種的神獸,一不小心就把整個下午的時間花在這。

 

一大一小藉由白澤的神力來到森林中最高大的樹木上,為了避免丁墜落,神獸是將丁圈在懷中的。原先丁還很反抗這種親密的姿勢,但發現自己愈掙扎只會換來神獸愈開心的反應,最後索性隨便對方。看在他教了這麼多知識給自己,就讓這隻偶蹄類稍微得意一下好了。

 

雖然白澤的胸口躺起來沒有獸型那麼軟蓬,但這種只要稍微側耳,就可以聽見對方心跳的感受,他並不討厭。

 

「一天又過去了呢。」

 

「嗯。」

 

「我們的賭約好像一點也沒有進展耶?」

 

「嗯。」

 

「你喜歡我嗎?丁。」

 

「請不要以為用連續問句我就會上當。」半天下來,丁很意外白澤懂得東西竟然這麼廣泛,衝著對方腦袋內的知識,白澤在丁的心中從沒用的偶蹄類晉升成博學的偶蹄類,雖然還是跳脫不了偶蹄類,但基於對知識的渴求與敬崇,他面對白澤時也變得較為尊敬。

 

之前可能十句裡面有五句是敬語,現在變成有八句,剩下的那兩句是偶爾會被神獸氣到忘了使用。

 

「真可惜。」神獸的表情是真的很遺憾。

 

就算是用騙的,聽見丁對他說喜歡還是會很開心。

 

「這樣太狡滑了。」丁收回眺望的目光,改成仰頭望著白澤,「明明就沒有那個意思,卻希望聽見別人這麼說。」

 

「你怎麼知道我沒這個意思呢?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愛女人勝過一切,你可是唯一一個能在我身邊待這麼久的男孩。」白澤略為低頭,右耳的耳飾順著前者的動作滑至丁的眼前,銅錢被夕陽的餘暉照得無比耀眼。

 

白澤眼角因笑意彎成橘瓣的形狀,他們的距離近到丁都可以從那細細的眼隙中看見自己的臉龐。

 

丁沒有回話,他只是伸出手輕輕撫著白澤的面頰。

 

 

三天的時間算久嗎?對方的時間觀念真的很奇怪。

 

 

但也可能是討厭男性討厭到三天就覺得漫長吧。

 

 

以這幾天來跟前者相處的感覺,丁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比較高,他可沒忘他們第一次見面這偶蹄神獸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神獸都是像這樣嗎?

 

溫柔、狡猾、欠打,卻不可思議地讓人漸漸就習慣他的存在。

 

他不喜歡溫柔的人。

 

真的不喜歡。

 

白澤沒有催促孩子,反倒很享受地用面頰蹭著丁有些粗糙的掌心,長期的粗活下來讓孩子的手沒有一般孩童的軟嫩,但蹭起來卻剛剛好,很舒服。

 

可惜這溫馨的情況沒能持續多久,丁一把拉過白澤的耳飾,前者磨蹭的動作登時嗄然而止,「別、別拉啊會痛!真的會痛──」

 

「我討厭跟神有關的生物。」

 

「是嗎?真可惜,神獸的身分我是無法更改的。」白澤的口吻儘管輕鬆寫意,字裡行間卻含著不易察覺的黯然。

 

丁垂下頭,看著漸漸被地平線吞沒的夕陽,緩緩地道:「可是我並不討厭偶蹄類。」

 

聞言,白澤忍不住圈住孩子,丁都能感受到貼在他身後的人傳過來的得意與笑意,「是嗎?可是我並不是偶蹄類。」就連這種時候白澤依舊不死心的想扭轉在丁心中的偶蹄形象。

 

「我也沒說是您。」

 

「是嗎?這樣啊......你不討厭偶蹄類啊──」白澤意味深長地重覆著孩子的話,背對神獸的孩子,沒發現白澤的雙眼緩緩染上璀璨的色澤,最後定格在耀眼的金,與遠方的橘紅相互輝映著。

 

只有白澤自己與他的老夥伴知道,前者的眼眸只有在情緒真正波動時才會變色,距離上一次變色的時間已經久到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潘朵拉的盒子,終於被打開了。

 

 

 

TBC

 

2014/04/29 Mo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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