燐忍不住奔到窗邊往下看,───沒意外的,底下什麼也沒有,除了自己看到膩的灰色石面。
  
  儘管已經習慣了大哥千奇百怪的離開方式,但每次看還是很嚇人。
  
  「對了!雪男的信!」迫不及待的看了看信封,上面清楚寫著「兄さん」,每一筆每一畫都非常講究。

  
  他的弟弟字跡還是一樣工整啊───活像是從教科書裡面拓印出來的一樣。
  
  燐開心的搖著尾巴,拆起信封,「嘿嘿,不曉得雪男那傢伙會寫些什麼?」該不會是跟他說很久不見很想他之類的?還是他不在會很寂寞呢?
  
  小時候的雪男可是很黏著他的哪!記得當時自己被帶回虛無界的時候也是,哭著抱著自己說什麼也不讓他走。
  
  迫不及待的拿出裡頭的信,上頭短短的寫了幾句話:『哥哥,下次來的時候記得算好時間,不要又被拖回去了,很狼狽。』
  
  瞬間,撒旦的小兒子有種當頭被潑了一盆冷水的感受。
  
  「雪男這傢伙───這麼久才見一次面竟然只有這種話想說啊!?」
  
  氣得差點把信給揉掉,注意到紙張的下面似乎還有寫些什麼,這才停止蹂躪的動作,順便將皺掉的部份給攤平些。
  
  一樣工整的字跡,不起眼的點綴在右下角。
  
  『……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你回來。』
  
  愣了愣,奧村燐忍不住笑了出來。
  
  「噗、哈哈───雪男這傢伙還真是不坦率!哈哈……」
  
  爽朗的笑聲到後來漸漸弱了下去,握住信紙的手忍不住用力了些。
  
  鼻子因為最後的那句話有些發酸。
  
  他說他會等他回來。
  
  ───回到屬於他的家。
  
  「我一定會回去的……一定!」
  
  喃喃自語的嗓音是對自己的承諾,更是種期盼。
  
  
  
  而城堡外,梅菲斯特正坐在裝飾華麗的扶手椅上,飄在燐視線無法看到的範圍,將弟弟的行為盡收眼底。
  
  綠中帶金的細眸讓人看不出背後真正的想法。
  
  就算下了嚴格的禁令───不能回物質界對自家弟弟的約束是很大的───但憑這小傢伙的衝動個性還是多道防線比較安全。
  
  決定後馬上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交代完以後彈指,消失在粉紅色的煙霧中。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個調皮的弟弟闖到虛門裡,───不然他也不用每個月都大費周章的用自己的門送他過去了。
  
  ───畢竟,一個不小心可不是對不起三個字就可以了事的,那才是他真正不准弟弟闖的主因。
  
  
  
  平常總是顯得炯炯有神的藍眸緩緩地歛了起來,蒼穹般的色澤深處隱隱透著深深的寂寞。
  
  自從自己的火焰覺醒後,被強行從老爹和雪男身邊給帶到虛無界後,就不曾顯露過的情緒,此時有些難以控制的滿溢了出來。
  
  ───因為自己唯一的弟弟短短的幾個字。
  
  揚首,望著虛無界類似雲彩又不太像的紅色夜空。
  
  比起這種天空,他還是比較喜歡小時候和雪男一起數著的星空。
  
  已經多久了?
  
  從他離開原本已知的環境,來到這個當時的自己根本不曉得是哪裡的地方───已經整整八年了。
  
  當時所有的認知都被推翻,腦子一片混亂又傷心的情況下,加上身旁又沒有熟識的家人在,他只知道他一邊哭一邊喊,喊著雪男的名,喊著父親的名,喊了很久、很久───喊到喉嚨都沙啞,喊到他沒有力氣……回應他的卻是無盡的沉默。
  
  ───以及週遭完全不曉得是什麼的生物。
  
  據說是和自己一樣的生物、一種名為惡魔的生物。
  
  原來……他不是人類,原來他是惡魔和人類生的孩子,原來自己根本不是老爸的兒子,原來這裡才是他應該出現的地方
  
  原來、原來、原來───
  
  太多個的原來顛覆當時的他可以理解的範圍,有記憶以來的認知全被無情的推翻,他已經不曉得該相信什麼才好,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自己,到底是什麼?
  
  再然後,他只記得他身上竄出了巨大的藍色火焰,火焰吞噬了週遭的一切,一切目光所及的都是刺眼的藍光以及淒厲的慘叫聲……
  
  火焰蔓延的範圍在他的哭聲下更是成倍增漲,直到他哭到沒有辦法喊出任何一個音節時……一件大大的披風突然罩到了他的身上,然後一雙帶著紫色手套的手掩住了他的尖耳。
  
  同樣也隔絕了那些近乎快讓他崩潰的火焰滋滋聲與慘叫聲。
  
  然後一道好聽、也很陌生的嗓音落下。
  
  「好好發洩,然後睡上一覺吧。」
  
  說也奇怪,胸口那些燥動的情緒因為對方的一句話慢慢的緩和下來,緊繃到極限的神經陡然放鬆後讓他整個人昏了過去。
  
  
  
  現在想起來,當時的自己還真是有夠厲害的,燒的整座城堡幾乎面目全非,也死了一大堆貌似是他正牌老爸的手下。
  
  也是之後他才知道,那個聲音的主人是他的大哥───梅菲斯特。
  
  雖然一開始無法接受,不過經過這麼多年,現在的他已經很習慣在虛無界的生活。有事沒事就到處去探個險,或是用大哥給他的鏡子偷看雪男的生活───不過常常失靈這點讓他很不爽,再不然就是跑到廚房用從物質界那弄過來的食材做一些料理,偶爾無聊也可以跟著他另一個哥哥───亞麥依蒙四處找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以及,期待每個月一次的「回家日」。
  
  彷彿只有那天自己才能擺脫所有的不安,好好的放鬆───那個真正有「家」的感覺的家。
  
  在這裡的生活雖然自由,但從他被帶到虛無界的記憶以來根本沒什麼人───或者該說惡魔敢接近他,一來是因為他的火燄,二來是因為他的身分───讓身旁那些惡魔退避三舍。
  
  而那個叫做撒旦的傢伙除了他剛被帶到虛無界見過前者一次以外───直到現在,他沒有看到對方第二次,有什麼事情要交代的八年來也不會超過五根手指頭,況且還是經由屬下通知。
  
  八年來,除了梅菲斯特和亞麥依蒙偶爾會陪陪他以外,他一直是一個人。
  
  從還是個孩子,到現在成為了少年。
  
  一直都是。
  
  每個月回到雪男身邊,有好幾次他都希望自己是在作夢───其實他根本不是撒旦的兒子,其實他還和雪男一起住在家裡,然後看見老爹他們津津有味的吃著自己做的料理,吃完後還會滿足的朝他一笑,說:「真好吃!」
  
  只是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總會在大哥的門出現後徹底破滅。
  
  這邊,才是現實。
  
  那種切身的感覺很多次都差點讓他哭出來。
  
  但是他沒有。要是連他都哭了那同樣煎熬著的雪男又該怎麼辦?他可是哥哥,做哥哥的就連這點小事都沒辦法克服,那也太遜了!
  
  雖然多少會感到難過,但是他已經快要可以控制好火焰了,這也表示他離回到雪男和老爹身邊的日子愈來愈近了───
  
  『燐!你怎麼了?』剛從外頭溜達回來的貓又小黑───當時自己被帶回虛無界獅郎讓他一起跟來的───察覺到燐情緒的變化擔心的問。
  
  也是這些日子以來唯一真正陪在他身邊的家人。
  
  「嗯?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而已,沒事啦!」摸了摸小黑的頭,扯出一抹笑。
  
  『燐,你想回去嗎?』用頭拱了拱燐的掌心,小黑跳到燐的肩膀上問。
  
  「可以的話當然想!不過虛門整天都有人在看守,唯一可以不用虛門自由進出物質界的大哥又不帶我去,即使我想去也沒有辦法去啊!」愈說愈無奈。
  
  他不是沒有試過偷偷闖進虛門,而是每次要闖都會被發現,不論是被梅菲斯特的眼線或是看守虛門的惡魔。
  
  事後他回去想了很久也想不出那些傢伙到底是怎麼發現他的。
  
  ───如果有個尾巴閃著醒目藍光的傢伙想混在惡魔隊伍中進入虛門,沒發現的才是笨蛋吧。
  
  『那如果是跟著其他的惡魔進去呢?』小黑兩條黑色的尾巴在身後搖著,提議。
  
  他也很想念獅郎的木天寥酒!要是燐可以回去就表示他可以見到獅郎,可以見到他最喜歡的獅郎───當然他也很喜歡燐───就代表他有酒可以喝了!
  
  ───因此貓又小黑很努力的幫燐思考偷渡的方法。
  
  「跟著其他的惡魔?」偏頭想了想,愈想愈覺得這個方法很可行,燐興奮的抱起小黑用臉頰磨蹭著:「這方法真是太棒了!謝謝你小黑───!」
  
  撒旦的小兒子已經完全將梅菲斯特的警告給丟到腦後,然後興致勃勃的把信收一收放到口袋,身上只簡單穿件黑色背心和短褲───因為這樣比較方便行動,加上有時候出去被一些低等惡魔偷襲也比較不會弄髒衣服───興沖沖的奔向虛門的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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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實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