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LATTE

眼前一片黑暗是怎樣的感受？

十年前的他，會說：「就像眼睛被蒙上一層不透光的布，擔心自己會不會走路走到一半就摔個狗吃屎。」

然後就會換來身旁的人大笑的反應，並沒良心的回一句：「放心，我會替你會補上一腳的。」

然後，再拉你起來。

同樣的問題，丟給五年前的他，則會得到這樣的回應：「就像全世界的光都被抽離，光是從臥房走到客廳都需要很大的勇氣。」

而站在他身旁的傢伙，則加大握住他的手的力道，緩緩接道：「哼，有我在你就別想在身上弄出傷口。」

而現在。

握著這十年來不曾離開過他的粗糙掌心，偏低的體溫陪著他走過盛夏冷冬，這中間的過程有多不容易，他是最明白的。

每當他想放棄時，牽住他的手總會在他手背上狠狠擰上一把，要他不准隨便放棄自己。

彷彿在告訴他，我都沒放棄你了，你憑什麼放棄你自己？

從那天到現在，中間他們吵過很多次的架，甚至有幾次他們差點就要分開，但不論有多憤怒、多傷心、多無力，除了最初吵架的那一次對方曾甩開他的手外，在那之後，那傢伙只會加深緊握的力道，而不是選擇放開。

那讓他知道，這傢伙一直都把他說過的話記在心裡。

當時的他們，一個是還無法從崩毀的世界中找到落足點，另一個則是不曉得該怎麼去面對這樣的他，加上接二連三到來的突發狀況，讓彼此的身心負荷都達到一個臨界點。

然後就像點燃的炸藥般，轟地將兩人炸得措手不及。

他們大吵了一架。

但說是吵，卻也沒有過往幾次激烈，但嚴重的程度卻勝過以往的每一次。

他只是罵了一句，然後甩開了他的手，並以沉默表示憤怒。

當時的他，看不見他，又無法從聲音捕捉對方的方位，直到現在他還是不曉得該怎麼形容當時的感覺，只是覺得很糟糕，非常糟糕。那時的他，一反平常火爆的個性，僅僅是淡淡說了句：「你如果再像這樣甩開我的手，就再也不要握上來。」

他明明知道失去雙眼的他只能靠肌膚接觸去感受他的一切，鬆開手少了點字的交流，就等於是切斷他們全部的溝通管道，斷開他們所有的關係。

他沒辦法再次承受那樣的打擊，所以他寧可選擇不要。

對方似乎是被他的反應嚇到，即使火還沒消，卻是先選擇握上來再說。即使那力道已經大得令他發疼，他甚至能從肌膚傳來的顫抖中感受到對方的憤怒與無奈，可那隻手，再也不曾離開過。

而現在，那傢伙已經能用點字在他手背上跟他對罵。

他可以在腦海裡想像身旁的人臉上表情有多便秘，偏偏礙於面子又硬是裝出不在意的模樣，那複雜的表情絕對是最好的笑料。

手背上連連傳來手指的點動。

『喂，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小心我揍你。』在內心嘲笑他是吧？

忍著嘴角上揚的衝動，交疊在一塊的肌膚就像最誠實的情緒傳導器，一五一十地將身旁的人此時的喜怒哀樂傳進他心底，這讓紅髮青年的嘴扯得更開了，反將手疊在對方黑黑的手背上，上下連動，『那，你說我在想什麼？」

『絕對是在想我現在明明很緊張卻死撐著對吧？』

『所以你現在不緊張嗎？』

旁邊傳來被說中的悶哼聲，這次沒有點字，而是響起某人老大不爽的嗓音，「……老子我現在緊張到想上廁所啦！」

「哈哈，不如現在先去？」

「你以為剛才哲為什麼要特地過來通知我們不要亂跑？等等就要進場了。」

「進去後要很久才能出來喔。」言下之意就是你憋得住嗎？

「你以為本大爺是誰？這點小事我還是能忍的。」那口吻可驕傲了。

「等等不要閃尿啊。」

「你才會閃尿！」

「是你！」

「你啦！」

這時，外頭傳來平靜溫和，卻是兩人熟悉無比的嗓音。

「現在，有請新郎們入場。」

感覺到自己的手被青峰拉起，火神笑了。

笑得跟當初他在球場上遇到他那般，純粹而耀眼。

瞧見火神此時的笑臉，青峰忍不住紅了眼眶，然後又在內心萬分慶幸這傢伙現在看不到他丟臉的表情。

他握了握這十年來，由略帶薄繭到現在變得稍微平滑些的掌心，他想，這觸感就是繼續握個下半輩子，也不會有膩的一天。

「走吧。」

「嗯。」

眼前一片黑暗是怎樣的感受？

這次的他，會這麼說──

「是很溫暖的感受。」

再暗的地方，也會有照亮自己的光。

而他，也已經握住屬於他的夜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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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違的青火

也可以當作遲到的七夕賀文

2015/08/26 Mor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