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BGM,平川大輔-共犯者
01.「共生」
剛開始的丁,對於犬牙的使用方式還相當生澀。
牙齒本來就是拿來咀嚼的器官,突然要他將前者當吸管來使用,能熟捻到哪去?
結論就是一旦丁到了進食時間,都必須費很大的功夫才能將白澤體內的血吸進嘴裡並好好吞下肚,且十次裡面有五次都因為沒控制好,讓多餘的血溢出,最後總是會弄髒白澤乾淨的脖頸與領子。
除了已經沾染到衣領上實在是吸不出多餘血液的部份外,流淌在神獸脖頸的血他一滴也不會浪費,宛若體現孩子一絲不苟的個性般,總得要舔到乾乾淨淨,沒有任何血痕他才會罷休。
而那也是白澤最喜歡的部份,雖然被舔得很癢也常常被咬的這裡一個洞那裡一個洞,但溼熱的舌尖遊走在脖頸的顫慄,令神獸有種說不出的刺激感,為了自己的福利著想,他也就沒糾正丁過分正經的吸食方式。
照理說,對於吸食人血,或者該說神獸血,只要是有點常識的人多少都是排斥的,丁也不例外,但他也找不到理由去責怪眼前對自己笑瞇瞇的神獸的作法有多沒效率又有多拙劣又有多不負責任多獨斷。
畢竟,他的命是他撿回來的。
是他讓他有機會到死後的世界報復那些對他有偏見的村人。
但同樣也是他,令他的生命不復掌控於自己手上。
他並不喜歡這種感覺。命運交由他人掌握的滋味並不怎麼美好。
但,同樣是他給了他不曾奢求過的未來,
所以不論如何,就算再無奈,有再多的不滿,他也無法真正恨起這隻偶蹄類。
儘管這體質真的帶給他許多不方便,但打從睜開眼,心臟重新開始跳動,其實就連他自己也不曉得胸腔內鼓譟的器官還能不能稱作心臟,但那股從體內散發出來,安穩又規律的脈動,帶動他全身的生機時,他必須咬緊牙關才沒丟臉的在白澤面前落淚。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反倒是給了自己新生的傢伙,臉上的表情笑起來比哭還難看。
他哭得比他還誇張,簡直就像自己的眼淚通通跑到對方身上一樣。
哭起來的神獸真的是醜死了。
「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救了我以後會很麻煩嗎?」據他所知,成為半人半鬼的他擁有比一般人要綿長許多的生命,這也表示自己的生死與白澤綁在同一艘船上。差別在於白澤沒有他也能好好過日子,自己卻不能。
至少就生理上而言,他沒辦法擁有選擇權。
......簡直就像寄生在這傢伙身上一樣。
腦海中閃過寄居蟹跟海葵之類的畫面,登時令丁的臉龐陰沉了些。
他非常不喜歡這樣。
這種單方面帶給他人麻煩,是他最厭惡的,偏偏他現在還是麻煩別人的那個。
他不是沒有試過拒絕白澤的供應,但前者的血就像他身體不可獲缺的一部份,一旦停止吸食超過三天,他就會渾身無力,原本他以為只要熬過去,多吃點其他食物攝取營養就能撐下去,但,事實證明他實在是太過天真。不論吃再多食物,無力的感受不減反增,他的身體彷彿不是他的一樣,故意與他作對,吃愈多不相干的食物就愈脫力,到後來他根本連自己是怎麼熬過後面的時間都不清楚,他只能像隻待宰的羔羊,眼睜睜看著體內的氣力流失,卻無法改變。
後來,他只記得因為自己鬧失蹤,心如急焚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神獸,發現自己時臉上的表情冷得像是裹了一層寒霜,然後二話不說就在手腕割開一道口子,硬是讓他喝了好幾口血,也保住了他的性命。
感受暖意流經全身上下,那感覺舒暢的孩子無意識地發出一聲呻吟,也讓他看清他現在的身體狀況。
他是不可能離開這隻神獸了。
那次,同樣是丁首次瞧見白澤動怒。
他也徹底體會到,平常笑嘻嘻的人一旦發起火來,絕對比常常控制不住自己脾氣的人要可怕幾百倍。
生氣的白澤不會罵人,更不會動手打人,他只會用完全沒有溫度的笑容,以及和藹到不行卻不容你拒絕的口吻,要你吃下或吞下食物。若單單只是這種威脅,丁能反擊的手段可不止一、兩種,但神獸高竿的地方就在於,好,你不吃,那我也不吃,我就陪著你耗,然後再時不時在你面前烤烤肉,不小心受點傷放點血,光聞味道饞都能饞死人。
簡言之就是最可惡最令人生氣卻又最無法讓人反擊的招數。
所以就算丁的意志力再強、再不甘願,看見白澤深藏在黑眸後的執拗與擔憂,全部只能轉成一聲無奈的嘆息,接受神獸的安排。
他不曉得這樣下去是好是壞,但他只知道現在的他,已經沒有理由能拒絕白澤的「餵養」。
白澤看著坐在自己懷中的孩子,拉起孩子比自己要小上許多的手,就算丁沒說出口,白澤仍能輕而易舉地看穿丁的想法。他的丁雖然臉上的表情總是冷冰冰的,但那雙靈動的烏眸總是藏不住事情。
會有這種想法的八成只有這隻神獸,村裡隨便抓一個跟丁相處至少有四年以上的村民來猜丁的想法,十個有十個全錯。
白澤只所以懂,不僅僅是他看過人間百態,擁有異於常人的洞察力。洞察力好充其量也只是能看出更多這個人的小細節,無法這麼完整的把握對方的心理情境。
那是更深一層的在乎。
因為在乎,所以特別對丁的情緒波動敏感,更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孩子的情緒變化,以及前者尚未開口就被扼殺在喉嚨的語句。
白澤用指尖描繪著丁掌心的掌紋,看著看著,忍不住輕笑,明明真實年齡是祖宗級別的神獸,臉上的表情卻比懷裡的孩子還要像個孩子,笑得滿足又得意,「吶,你知道嗎?在中國,掌紋也代表著一種指示,你看,這條靠近大拇指的線稱做生命紋,代表壽命與健康,雖然在這邊斷掉了,但只要像這樣──」
白澤的指腹輕輕觸過上頭斷掉的生命線,食指的指尖停在斷開的那段空白,乍看之下就像白澤的手將丁的生命線銜接了起來,「像這樣,就能延續下去了,是不是很棒?」
白澤莞爾,握住比自己小上好幾圈的手,纖細卻帶有骨感的手心包著孩子的手背,緩緩握成拳狀,就好像已經把這孩子抓在自己手中那般,接下來的話明明是在低喃,卻更像是在說給懷內的孩子聽。
「人的壽命不可能改變,我用神力改變天道就必須要付出同等的代價,而這份代價就是將你跟我綁在一塊。我承認,我很自私,是名很自私的老頭,因為不想失去你這麼有趣的小傢伙,所以我用了點手段把你留在我身邊,但這些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你不需要背負什麼。再說,變成鬼也很好啊,這樣你可以陪我久一點,人類太脆弱,生命也太短暫,這樣的你反而好。」活了千萬年的他哪可能不狡猾?他的確是用對自己最有利的方式將這孩子留下,但那又如何?
活了好幾萬年,他終於有了動心的對象,不用點心機與手段牢牢握在掌中,連他自己都想罵自己這萬年來根本白活了。
「這麼說來,反倒是我比較倒楣了,被你這隻老妖怪給纏上。」還沒有擺脫的可能。
「哈哈,是啊,吶,丁,你聽過互利共生嗎?互利共生就是生活在一起雙方都能得到好處,跟單純的寄生是不同的。我們這樣啊,就是互利共生喔,很棒吧?我提供你我的血,你陪我度過往後的歲月,互相都有好處不是?」
「我怎麼覺得這筆買賣是我比較虧......」這隻神獸只要付出一點點的血就得到他的未來,而他卻成為一旦沒有對方的血就再也活不下去的體質。
怎麼想自己都穩賠不賺。
「那當然,我這幾萬年來可不是白活的,論買賣豈能輸給你這小娃兒?」就算他是強買強賣又怎樣?人已經是他的了,他不會有機會再讓他人奪走他的寶貝。
這孩子是屬於他的,也只能屬於他。
「我可以要求退貨嗎?」聽起來投資報酬率還挺低的。
「本神獸沒有鑑賞期,物品一經售出蓋不退回!就算你再討厭也無法改變,你就死心吧。」那笑容一整個燦爛無賴。
「......嘖。」
既然這樣,那往後的利息他會一筆一筆添加在這傢伙身上的。
況且,他可從來沒說過他討厭這隻神獸。
只是,還不習慣而已。
不過,相信十年、百年、千年後,他會漸漸適應的。
總有那麼一天,會的。
而現在──
「我說,你最近是不是又跑去喝酒了?血又乾又澀,你要是再不節制一點,就是求我我也不會吸你任何一口血。」真的難喝死了,既然身為他的糧食來源就要好好做好品管,這麼難喝的血他可敬謝不敏。
「咦!才兩壺你也吸得出來!?」該不會是聞出他身上的酒味吧?
鬼灯以一臉像在看白痴的表情瞪著正在努力辨別身上有沒有沾到酒味的偶蹄類,「你以為我喝你血喝多久了?什麼狀態該是什麼味道我比你還清楚。既然是食物,就請你好好做好自我管理,不要讓我吸到來路不明的東西。」
聞言,白澤立刻不滿地抗議,「等等,我現在已經從共生降為食物的等級了嗎!?」也太低!
「請你想想你現在對我的功用,不是食物是什麼?我雖然不挑食,但可是很注重營養的,要我吸你血請先把你的肉養得健康白嫩一點,否則我不介意一口氣補完七天的血量。」語畢,鬼灯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很快在腦中計算完得失利弊,一拍掌道:「等等,一口氣補完這主意似乎不錯,就不用天天見到你這張欠揍的臉了。」省得這傢伙有事沒事就藉著要替他補充精血,三不五時就往閻魔殿跑。
「等等、等等──一次七天份你身體會先受不了啦!喂!死獨角的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不要突然脫我衣服啊喂!這裡可是店內,要是被我的客人看到我還怎麼跟她們約會!」這傢伙從以前開始只要一談到他的血就完全無法控制,小時候是,長大後更是!
一旁的桃太郎已經很習慣被當作透明人,他默默地包著一包包等等要交給鬼灯的藥,開始思考店內的繃帶夠不夠這次白澤大人使用。
「你自己想辦法。要我隔著衣服咬也行,反正衣服爛得是你不是我。」鬼灯張嘴,一副食人魚的模樣咬合了上下顎。最近因為工作忙都沒有抽空補氣血,導致他現在心情非常暴躁,身體還有些無力,簡單講就是又餓又煩又累,耐性自然成直線下降。
「好歹我也是提供你氣血的對象耶!就不能溫柔點嗎?溫柔的男人才會受女人歡迎──痛!不要咬我動脈會噴血啦混帳!還有固定一個地方吸啊你!不要每次都把我全身咬得都是洞很痛而且洗衣服很麻煩的──」
「吵死了,食物就乖乖閉嘴讓我咬。」嘖,這傢伙肯定又只吃肉沒吃菜,血喝起來有夠稠還會卡喉嚨,看來他得找個時間逼這隻偶蹄類乖乖吃五蔬六果了。
「可惡──以前的你明明就比較可愛!」當年這麼可愛的小傢伙怎麼長大後會變成這樣!?一點都不討喜啊!而且竟然比他還要有女人緣,真是可惡。
「生物只有小時候可愛,這是定律。」語畢,鬼灯吸食的動作一滯,淡淡地回了句,那音量細微的只有彼此才能聽聞:「後悔的話就請你快點放手吧。」
白澤眨了眨眼,很沒形象地跨坐在輔佐官身上,雖然看不到鬼灯現在的表情,但他是誰?他可是神獸白澤!這世上要說最了解身前傢伙的,他敢排第一沒人能位居第二,神獸眼底閃過與千年前並無兩樣的寵溺笑意,說道:「很可惜,以前的我沒這個念頭,以後也不會有,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那我只好考慮先把你吸成乾,看看你會不會死了。」這樣他就不用死心了。
「你不會是認真的吧?喂、喂......你雙眼開始冒出奇怪的光芒了──我可不是金魚草吸乾也沒有藥效而且你吸乾我以後你要怎麼活!?嗚啊──別咬我的臉我還要做生意啊!」
他們的共生關係,想必會一直、一直持續下去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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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系列下我覺得到後面,白澤與丁的關係會慢慢變得愈向原作打打鬧鬧(已經是老夫老妻的感覺)
所以後面的部分才會寫得比較像原作的互動,而有些時候白澤妥協會較多,有些時候卻又是鬼灯會讓步
基於這系列的前提下,我反而更愛這樣的白鬼白......(掩面
2014/04/20 Mo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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